
书架上,《程砚秋演出剧本选集》前,那枚不盈三寸的梅瓶在阳光下,折射出一抹淡淡的天青色微光。书,泛黄老旧,瓶,一层轻尘。朦朦胧胧,时间静止,时光定格,岁月如此静好。
中年人,难得什么物件能讨好自己。走过世间所有,一切便波澜不惊。日子过得平淡又无趣时,天青色小梅瓶来了。
初见这个不足一握的小瓷瓶,就心生欢喜。我对“小”情有独钟,小,便显得精致,便让人爱怜,便想据为己有。而且,这枚梅瓶满足了我对瓷器的幻想:体态轻盈、色泽低调,端在手心轻轻摩挲,人也变得慵懒放松起来。
折一枝纤细的秋水海棠插进梅瓶,书架顿时生香,满屋灵动。阳光和风透过纱窗涌进来,一下一下触碰着书架、梅瓶和海棠,室雅兰香就是如此吧!
从此一发不可收拾,我爱上了收集小瓷瓶。梅瓶、美人瓶、手指瓶、胆瓶、小缸、安瓿……先是一个一个地买,后来是一套一套地买。书架热闹了,高高低低的一排,粉的、浅紫、月白、宝蓝、墨绿,五彩缤纷。
我热衷于将这些小玩意当手把件。坐在电脑前敲字,没有了思路,伸伸腰,顺手捏一个小家伙抚摸,兴致渐起,给它们放在书桌上做个组合,不同角度拍几张好看的图片,发朋友圈,引来一阵喝彩,心情顿好,豁然开朗,接着埋头“哒哒哒”敲字。
朋友都好奇,你咋忽然对瓷器感了兴趣?其实也不是,我哪里懂什么瓷器啊!就像生活中偶遇了一处心仪景色,心有悦之,就喜欢呗,单纯为取悦自己。大家因为我朋友圈里的小瓷瓶居然关注我,有时还会催我赶快上新,还索要链接也想买一些。这让我虚荣心倍增,好像我是一个意境深远的、文艺的人。窃笑自己这个年龄,居然因为这些小精致被高看一眼,沾沾自喜。
无论多么精致、多么喜欢,满了就为患。朋友和同事几次三番索要小瓶。我其实不自私,算做慷慨一族里的,但唯独两样东西不舍得送人——书和小瓷瓶,不离不弃。这两样挤在书架子上,空间越来越小,它们越来越委屈。
终于,那天和朋友相约去看一场昆曲时,我挑选出一个安瓿,精心包装好,送她了。她很欣喜,小心翼翼捧着打量个够。“居然有这么精致的小玩意儿!”她感慨叹息。
要说实用,小东西没有什么价值,连一枝茁壮的花都插不进去。朋友打电话说,买了花想给它一枝,它却要么东倒西歪,要么花枝卡在瓶口。“弱不禁风的姿态,恐怕就是让我心疼、怜惜的。”我听了嘿嘿地笑。
怎么办呢?就是这样啊!如果买一个插花的大花瓶,朋友会屡次旁敲侧击地索要?估计我也不会多看它们一眼。意在它不能插花,什么都不能干,却让你爱不释手。
我在电话这边摇头晃脑,得意地说:“你要是嫌弃没用还给我!”“那不能,放我办公桌上,它精致我就精致,无用而美丽!”
有用或者没用,应该不体现在实用上。和它邂逅,我如止水的心泛起涟漪,重新天真、重新浪漫起来,也不能说它们没用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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